类似在苏丹和埃及的事件并不是第一次,也算不上最严重的。不过在短短的三天时间当中接连出事,却足以警示中资公司:在扩大对非投资和商业活动的同时,必须正视所在国动荡政治所带来的巨大风险。
非洲大陆正处于艰难的起飞阶段,未得到开发利用的资源又极为丰富。津巴布韦的铬铁矿、铂族、金,刚果(金)的铜、钴、金、钻石,赞比亚的铜、钴,安哥拉、苏丹的石油,几内亚的铝,加蓬的锰……,作为快速工业化中的新兴经济体以及“世界工厂”,中国急需得到这些资源。
对资源的渴求、高利润以及国内资本和产能的大量过剩,都决定了中国在这块神奇土地上的商业冒险。相比而下,拉美的国有化、欧美投资的高门槛、亚洲激烈的政治角逐,都让不少中资公司望而却步。北京在这片大陆上政治影响力的拓展,也为中资公司带来了巨大的商业空间。
投资的高风险
中非经贸合作真正起飞是在2000年以后,这一年双边贸易额从1999年的64.8亿美元蹿升到106亿美元。此后8年,又冲破了千亿大关。2009年,中国超过美国,跃居非洲第一大贸易合作伙伴。2011年,双边贸易额更突破了1600亿美元。
根据中国商务部等发布的《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2010年中国对非投资存量130.4亿美元。若将流入英属维尔京群岛、开曼群岛的数额剔除,对非投资远远高于资源同样富集的拉美地区(后者只占中国对外投资总额的1.1%)。从国家分布来看,在与大陆建交的49个国家中,都存在数量不等的投资,其中南非和尼日利亚合在一起超过了40%(南非41.53亿美元,尼日利亚12.11亿美元)。
和在非洲经营数百年、根深蒂固的美欧不同,甚至与资源同样匮乏的日韩也有差异,中印等新兴经济体作为后来者,在高风险区域的投资比例要远高于前者。
在“外交政策”与“和平基金会”编制的2009-2011年的“失败国家指数”中,索马里、乍得、苏丹、津巴布韦、刚果(金)、中非、几内亚七国连续三个年度垫底,而中国投入上述国家的直接投资(FDI)存量总额超过16亿美元(没有流入索马里FDI统计数据),若加上排名紧随其后的尼日利亚和埃塞俄比亚两资源大国,存量超过32亿美元。其中尼日利亚的FDI存量10.3亿美元,与流向英国的差不多,超过日本。此外,中国在原苏丹投资了6.1亿美元,刚果(金)6.3亿美元,埃塞俄比亚有3.7亿美元,几内亚和津巴布韦也都突破了1亿美元。
尼日利亚值得一提,该国政局与政策多变,从2007年以来,总统先后三次易人。加之贪腐严重、尼日尔河三角洲产油带频发的绑架、袭击事件,近几年吸引外资的能力持续下降。但中国在这个风险国家开展的经贸活动却很广泛,是其劳务承包大户,在尼投资仅次于南非。仿照自己的改革开放经验,中国在非洲建立了6个经贸区,尼也独自拥有两个,其地位可见一斑。
单从直接投资来看,中国在非洲的影响微不足道。2009年,流入非洲的直接投资总额高达585.65亿美元,中国在其中不到3%。中国更多的经贸活动,体现在中资企业在非洲大量开展的工程承包、劳务合作、通讯、技术合作等商业活动,以及数额不菲的官方经济援助。单就前两项,据商务部数字,截至2010年8月份,中国在非洲设立的2000余家境外企业,承包工程累计签订合同额2052亿美元,2000-2009年年均增长率40.1%;劳务合作累计合同额35亿美元,年均增长7.3%。
中国外交的挑战
去年以来,无论是席卷摩洛哥、埃及、利比亚等北非数国的政治骚乱,还是最大国家苏丹在公投后宣布的南北分离,抑或西非小国科特迪瓦在大选后出现的血腥内战,都毫无例外地牵动着中国人的敏感神经。中资企业在利比亚的惨重损失,以及多达3万余人的大规模撤侨,不仅展示了中国在非洲急剧上升的经济权益,更明晰地刻画出一个新兴大国在全球商业拓展中的艰难身影。
北非乱局对中国在非洲的商贸拓展是一个很大的警讯,在经济表现上要优异于南撒哈拉国家的地方反而出现连锁动荡,足以提醒人们,非洲未来的政治风险依然处于高位。
考虑到中非双边政治与经贸的紧密联结,以及非洲政治生态的纷繁复杂,中国未来将越来越难以置身非洲事务之外。当前,北京极力通过经贸非政治化的方式化解外界压力,但此种回避难以持续。此外,对不干涉内政原则的坚持,与在非华人及权益的急剧增长,也加剧了外交的困境。去年在苏丹达尔富尔及在利比亚问题上的艰难姿态,已经充分显露出这种左右为难。
作者是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