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中環及上環的歷史建築物,發現香港確曾「比兩岸懂世界,比世界懂兩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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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年前,著名出版人蘇拾平先生曾這樣形容香港出版業的優勢:「比台灣懂大陸,比內地懂台灣,比兩岸懂世界,比世界懂兩岸」;或許,這點觀察對有志於學習歷史的讀者來說也是意味深長。
自一九八零年代初,隨香港出現了「九七前途問題」的困擾,香港讀者對本土歷史的興趣一度趨升,出版市場上湧現了多本香港歷史的普及書籍,暢銷一時。但隨回歸日子遠去,本土歷史書籍的銷售形勢卻似江河日下,出版商指出香港讀者對本土歷史書籍興趣漸趨低落,故其出版量也在減少,不少昔日以出版本土歷史書籍作亮點的出版社都在近年轉以出版有關中國崛起、中國城市潮流的書籍作宣傳點。
身處這時刻–正值香港本土歷史出版在幽徑徘徊的時候,能夠細讀由盧瑋鑾教授執筆的《香港文學散步》,尋訪昔日文化名人在港留下的足跡,再讀丁新豹博士主編的《香港歷史散步》,透過尋訪歷史建築探討逝去的移民社群足跡,便特別值得珍惜。
《香港歷史散步》所見,在港英管治時代,香港的政治、經濟活動大多集中在港島的中環和上環,這也令這兩區域發展出各自特色:中環仿似「小倫敦」,成了歐式建築林立的金融中心;上環則成了華人聚居的「小廣州」,匯聚了來自中國和東南亞的各路華人移民;在書中,作者在中環和上環選取了十九項建築物景點,一一詳加解說外,也深入分析其歷史背景和意義,凸顯了不同時代活躍於香港的商旅移民,他們留下的歷史建築或景點計有:來自買辦家族的華洋混血兒何甘棠和他的「甘棠第」;凝聚沙宣(Sassoon)、庇理羅士(Belilios)、嘉道理(Kadoorie)家族等猶太社群的猶太廟;體現多元族裔社會的回教清真禮拜總堂;充當東南亞華人商業聚腳處的南北行街;來自中國各省過客安魂之處的百姓廟等,書中所說的是建築物,但顯現的卻是香港這處八方匯聚的移民社會。沿著這歷史幽徑散步,欣賞這許多昔日遺跡,我們或會更明白,曾幾何時香港確曾「比兩岸懂世界,比世界懂兩岸」。
早前,我曾往上海、新加坡等濱海城市工作,走馬看花情況下,對兩地書店留下了有趣印象—在上海,不少書店當眼處總擺放著《大國崛起》等熱銷書籍和光碟,彷彿在配合奧運的氣氛;在新加坡,芸芸本土書籍中最吸引我的倒是一本中學「Social studies」課程的指定課本,書中有一章名為「挑戰與危機」的專題,詳論威尼斯這城邦的衰落歷史:它是一個移民城邦,收納了不少流浪四方、逃避戰亂的人口,在缺乏天然資源的水澤之地,他們建堤圍、墾土地,覓得安身點,隨東西方商貿漸趨活躍,威尼斯當起中間人(Middleman)的角色,以人脈連結起各方網絡,商人的地位躍起,其財富更養活不少文藝活動,造就了意大利的繪畫、雕塑、建築成就(所謂「文藝復興」),但隨歐洲大國崛起(如在北方冒起的法國),海上冒險家又覓得直通東方航道,威尼斯作為東西商脈「中間人」的角色漸被架空,藝術家活動的重心也漸北移。香港人應為香港能趕上「大國崛起」這輛快車而高興?抑或應像新加坡般為「城邦衰落」而多作自省呢?(鍾寶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