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宫和国会参众两院就提高即将到期的美国国债上限的谈判，如果在8月2日之前无法达成协议，美国将出现有史以来第一次无力履行其偿债义务的局面，这会给美国和全球经济带来巨大和难以估量的冲击。

　　届时，占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近四分之一的联邦政府会被迫停止运作。美国政府债券一直被认为是世上最安全的投资，无论在国际金融资本市场，还是在各种投资策略理论和操作模型中，都被看作是“零风险”的基点。一旦美国政府停付债券利息和本金，对世界经济的冲击会远超几年前金融海啸的触发点——雷曼兄弟投行的破产。

　　山姆大叔公开赖账史无前例，没有人可以估测其最终后果。不妨回忆高盛总裁出身的美国前财长保尔森不出手搭救原来的对手雷曼兄弟，也没有预料到后来会有狂暴的连锁反应。美国国债的最大持有国中国和经济关系密切的欧洲都对华盛顿的有关内政争议表示担心。

　　几十年来，美国国债多次面临类似上限，每次国会都在最后达成妥协。这次或许也不例外，目前的党争因此不外是场政治秀，一般人都认为会在国债倒账（default）之前奇迹般地找到妥协方案。

　　但是不能不看到，目前的党争达到了前所未见的激烈程度，反映了两党巨大的意识形态差距和美国政治深刻的两极分化。即便这次找到下台阶收场，两党之间看谁先让步的“小鸡游戏”越来越有可能假戏真演。信誉评估机构如穆迪首次正式考虑降低美国国债的信誉等级，《纽约时报》近日报道华尔街也开始对国债倒账前景未雨绸缪。

　　出现这一局面的最大新变数，不能不归于异军突起的美国茶党势力。

　　与欧洲多国政府一样，美国国债危机的根本原因是入不敷出，答案只能是在开源（增税）和节流（减少开支）之间找到各方都能接受的中间点。在美国保守派多年政治宣传造成的压力下，奥巴马已经从开源和节流一比一的中点大幅度倒退，提出每削减3美元开支只增税1美元，而且主要向百万富翁群体征收。

　　几周之前，白宫几乎与国会共和党领袖达成如此节流大于开源的协议，却在最后关头告吹。美国传媒普遍披露其原因是茶党运动坚决反对任何税收增加，使得去年中期选举以来日益依靠茶党的共和党上层不得不坚持同样的僵硬立场。

宁愿倒账也不能增税

由于国债倒账的严重经济后果，许多“退朝”的共和党大老开始出面呼吁两党妥协，财界和企业界领袖也纷纷警告这场政治“小鸡游戏”不能玩真，可是茶党势力尤其是去年中期选举上台的议员毫不让步，甚至针锋相对地推动众议院通过议案，要求以强行节流来平衡联邦预算。乔治亚州的联邦众议员斯科特（Austin Scott）公开宣布：“（即便国债倒账）到头来太阳照样会东升。”

　　国债上限谈判争议因此反映了共和党的内部分化：传统财界和企业界的共和党主流主张必要的妥协，而新兴的茶党势力则坚持焦土战略——宁愿国债倒账，也不能增税。

　　有趣的是这种分化与经济利益并不相关，奥巴马主张的增税针对财界和企业界的高收入群体，而茶党主要是中下层白人，不在增税范围之内。换言之，茶党运动算的纯粹是政治账，而非自身的经济账。

　　这并不是美国内政的新现象。2004年初版的畅销书《堪萨斯州是怎么回事？》（What's the Matter with Kansas？），主旨便是共和党如何利用文化和“价值”题目，煽动反精英主义，导致中下层白人违背自身的经济利益，转而支持保守主义。茶党运动对国债失控的态度，是上述现象的继续。

　　前总统候选人和民主党全国主席迪安（Howard Dean），今年初有直率分析，指出茶党大体是婴儿潮一代白人，他们难以适应几十年来美国人口多元化的大势，因而无法接受奥巴马总统。还必须看到茶党多在中西部，加上教育程度有限，所以难以领会美国蓝领中产阶级在全球化竞争中失势的无奈现实，而是把美国的衰落怪罪到华盛顿不断增长的“大政府”，和其他族群“懒惰”享受白人税收的福利。

　　从这一分析，不少美国媒体评论茶党压迫共和党反对任何增税妥协，代表了非理性政治，有相当道理。与此对比，奥巴马不断摆出妥协姿态，争取去年中期选举中流失的中间派选民，不失明智之举。

　　但是从明年大选的角度看，茶党的绝不妥协又有其理性的成分。这是因为任何削减联邦开支的短期效果，必然是经济和就业恶化。不顾一切造成国债倒账，更会对美国经济造成灾难性冲击。换言之，这是一种“舍得经济垮，要把奥巴马拉下马”的策略。

作者在北美从事科研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