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深圳最大看点,是王荣许勤两位博士率深圳党政一班人马到访北京,中心任务是拥抱央企。看样子是签了好几个战略合作的单子,见诸本地媒体报道的是以地铁等基建为诱饵,以市场换央企支持等几个个案。至于华润的中国区总部,那是两年前就签下的协议,如今只不过是交换礼物而已。
本文之所以用了个“也”字,是说深圳“拥抱央企”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进行的。其实类似天津滨海新区、唐山曹妃甸、辽宁“五点一线”,所采取的策略,无一例外都是这四个字:拥抱央企。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北京的对策是扶持央企,钱都给央企花,这便导引全国各地都掀起了“拥抱央企”的风潮,央企成为香饽饽,各省市党报上铺天盖地的都是省市政府与央企签署战略合作协议、结成战略合作伙伴的消息,其结果便是,所有央企几乎与所有省和重要城市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而深圳,在这个风潮中,其实是早已落人后矣,不说“摸到枕头天亮了”,但也是后知后觉,很难抢到太多的实惠吧?
不过也难说。
地方拥抱央企,看中的是以下几点:央企投资能力巨大,主要是它们从国有银行和国家获得廉价低成本资金的能力巨大,以及投资项目从国家发改委拿到放行条的可能性较高(央企在北京的游说能力较强),被宏观调控枪掉的概率较低,以及政治上安全,把地和项目交给央企,至少不会犯政治错误,说不定还能为地方主政官罗织相应的政治资源等等等等。
而央企垂青地方,目的也无非以下几点:借着金融危机之机,扩大自己的规模实力(央企从来都是规模优先,而不是盈利能力优先,只要规模大,市占率高,最好是全球市占率高,就必然能够得到中央政府更多的扶持,在央企的兼并重组中也不会吃亏,至少中央不会让规模大的央企死掉,因为在中央看来,央企是社会主义制度的支柱);借地方政府渴慕之机,从全国各地拿到最多的土地资源(土地是财富之母,这几年的房地产热让央企更加笃信这一点,不管开不开发,先拿到手再说);央企也需要地方的政治资源。
但是在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之后,央企和地方也必然是博弈关系。原因是:虽然央企与地方各取所需,但央企能够真正投资的项目也是稀缺的,必然面临各地的激烈竞争。老实说,央企事实上是在利用各地的激烈竞争,忽悠来忽悠去,从中捞取自己最多的实利好处,但最终必然不可能兑现对所有地方的投资承诺。最终哪个地方能够兑现央企的投资计划,首先取决于各地方的政治实力,其次取决于估算项目利润的丰厚程度,最后,当然央企本身也需要的战略布局考量。
所以深圳虽然拥抱央企不算太早,但估计也能捞到几把稻草,其原因不在于深圳有多强的政治实力——与那些省级的封疆大吏们相比,副部级的深圳并不具有优势——而在于在深圳投资项目其利润肯定丰厚过许多内地城市,至少,深圳的土地价值在国内除了北京上海,没有哪个城市比得上。同时倘若央企真的要考量自己的业务拓展需要的话,深圳所具有的区位优势在华南区域仍是无可取代的。
肯定会有朋友说啦,深圳拥抱央企可并不是自这回始。在30年前特区初创之时,最初的开发首先就是依靠央企,诸如蛇口、华侨城、上步工业区等的开发,都是央企打头阵,而且也成就了许多央企,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招商局集团、华侨城集团和中航国际集团。在深圳发展高科技产业时,央企也是其中的主力军,比如长城科技集团、中国电子集团等。
这话没错。事实上笔者在《深圳的真相》、《深圳模式》两本书中,就指出深圳经济体中,本地创业民企、外资、国企呈现出三足鼎立之势,谁也没有取得绝对垄断或控制地位。而在国企中,又分为地方国企、省属国企和央企三种,这其中央企在深圳最为风光无限,而央企又可分为两种,一种是总部在北京或其它地方的央企,一种是总部在香港和深圳(仅有两家,华侨城集团和中广核集团)的央企。
事实上,笔者认为,过去30年在深圳最顺风顺水的,其实是总部在香港和深圳的央企,这类央企的最大特点,就是虽为央企,但在香港和深圳的市场经济环境中摸爬滚打了多年,具有很强的市场生存能力和市场竞争力,其基因与北京的央企已有很大不同。但这些又本质上是央企,具有较强大的北京政治资源,可以转化为经济资源,将二者结合起来,发挥最大的效益。笔者也一直认为,以香港为总部的央企才是央企的希望之光。
中国加入WTO之后的过去10年间,以香港为总部的央企为了抢占大陆本土市场,纷纷改采了中港两地注册的体制,既在香港注册,又在北京注册集团或控股公司,以最大限度地利用北京政府控制的资源,但这些央企又不愿意将运筹总部放在北京,怕受到北京太多的政治干扰或人事干扰,所以他们很愿意将大陆的运筹总部放在深圳,既与香港总部可以有便捷联系,又可以较方便地与北京政治互动。这就是华润等央企的大算盘。
事实上这也是深圳的最大优势,此类央企进驻深圳,对深圳大有好处,因为他们既能与深圳和香港地区的市场经济相融通,又能为深圳带来更多的经济资源。因此笔者对此类央企进驻深圳是持欢迎态度的。
然而深圳此轮拥抱央企,却有一些儿暗暗的质变。那就是,以苏官和京官为文化基因的王许二人,其对各类央企的基因并不加以区分,凡央企皆热烈欢迎,不管他们是否给深圳带来真正的好处或加分效应,不管他们对深圳的市场经济体系是否会造成巨大损害,不管这些央企的垄断地位会否对深圳本土的民营经济体系会否造成恶性冲击。
因而我们可以发现,此轮深圳拥抱央企,来的更多的是北京的老央企,这些“老央企”或“北派央企”与以香港、深圳为总部的“新央企”或“南派央企”截然不同的是,他们基本上不是真正的企业,而只是垄断政策的工具,或者说是“计划经济”与“计划政治”的工具,本质上是计划经济的基因,而且基因顽固地遗传、很难变异。他们对各地方经济的态度,是掠夺式的,血盆大口吞噬一切的,根本不会顾及地方的经济生态、强行推广其政治文化的压路机式的。这些央企扎堆深圳,会给深圳带来什么?
本人认为,虽然深圳经济体在过去30年形成了民企、国企与外企的三分天下,但真正代表深圳这城市方向和精神的,构成深圳这城市竞争力基础的,其实是民营科技企业和新兴金融、物流企业。深圳可以引入央企,因而引入更多的经济资源,但这种引入必须以不破坏本土民营企业的生存环境为前提,否则倘若摧毁了本土民营经济体系和民营创业的生存基础,那可真是得不偿失,至少也是饮鸠止渴,遗害菲浅。
除非这些央企来深圳看中的是深圳的市场经济优势,是深圳对接国际市场的优势,否则我们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统统开门揖客,更不能只图他们一个虚无缥缈的“南方总部”牌子,就把深圳宝贵的土地资源,尤其是前海的稀缺土地资源,交给他们去糟蹋。
至少到目前来看,笔者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深圳在对待央企和民企的批地上应该是同等对待的,后海除了几个央企总部,还有更多的深圳本土的创新企业总部,和引进的外来互联网企业总部。例如后海对面腾迅就拿到了相当大的一块地。近年深圳引进外资心有余而力不足,外资总部竞争不过京沪,也只能引入一些央企总部和培训本地企业的总部了,这对深圳的总部经济有一些好处,由于央企和深圳民营企业所处行业大都不同,应该构不起对深圳民营的威胁。现在这个时候如果深圳不大力引进,可能央企的华南总部就要被广州抢走了,况且那些总部大多都是管理和智能部门,负责管理南方区域他们的实体经济。
其实在王博主管苏州的时候也是苏州引入央企最强烈的时候,王博在这方面有很丰富的经验,并拿到深圳用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