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白马古寨被评为江西首批29个省级重点文化古村(镇)之一。

　　在丰城，自古便有结伴经商行旅、勇于闯荡外埠的优良传统。从清代乾隆初年至今近300年的时间里，从白马寨中走出的白马商帮，便是其中独树一帜的领军之旅。

白马寨的古建筑鳞次栉比

白马寨全景

　　1“一个包袱一把伞，跑到湖南当老板”

　　确切的文字记载，已无据可查，但这个故事在白马寨杨氏后人心里，鲜活了近300年，现今，杨氏后人提及此事仍津津乐道：

　　乾隆初年一个细雨绵绵的清晨，天庭饱满的清瘦男子杨学修肩挎一只蓝底白花土布包袱，右手撑着一柄油布雨伞，跟随村子里几位木匠离开白马寨。进入萍乡的宣风驿后，那些木匠开始走家串户揽活，但杨学修并没有停止西行的脚步，而是沿着一条石板古道进入湖南长沙府。

　　自小，杨学修就听到先人说过，从长沙府沿着沅水西行，经益阳府、常德府，穿过满汉杂处的湘西，可以抵达贵州铜仁。此行的杨学修试图沿着这条断断续续的石板古道，探索出一条经商致富、振兴家族之路。此时，杨学修已近而立之年，多年的科举无望后，决定弃学从商，通过“商而优则仕”来光大杨氏门楣。

　　从平原丘陵的白马寨来到崇山峻岭的沅水流域，杨学修发现这些地方盛产雄黄、硝石、桐油、皮革、棕叶、木材等，价格十分低廉；而在家乡及周边的萍乡、上栗、宜春、万载等地，烟花鞭炮是传统行业，需要大量雄黄与硝石，而木材与桐油也是紧缺之物。这个重大发现让杨学修欣喜若狂，他赶紧回到家乡，组织起一支“白马商帮”。

　　“白马商帮”推着“雷公车”（丰城当地一种独轮车，车轮外沿包裹着铁圈）逢山推车、遇水搭船，历时半个月，终于来到满汉杂处的湘西凤凰府。杨学修首站选择此处为货物收购地，是因为这里地理环境封闭、民风淳朴，物产却更丰饶，价格尤其便宜。

　　满载雄黄、硝石、桐油、皮革等货物的“白马商帮”队返回家乡后，盛况如云、观者如堵，不出几天，货物就被当地商贩以高出数倍的价格抢购一空，而预订货物的款项更是纷至沓来。

　　精明内敛的杨学修并没有被“一炮打响”冲晕头脑，相反，他花费了数天时间，制定了一整套严厉的“垄断措施”。

　　当时，白马寨的杨氏有近千人，分为六房，杨学修这一支系“幼四房”。杨学修规定只有“幼四房”的男丁才可以参与“白马商帮”、进行商业活动；而且，仅限父传子、叔传侄，不出三服。这样做的另外一个目的，是为了防止资金分散与外逃。无疑，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杨学修的这套管理方式确实起到了“垄断”的作用，并为以后相当长的时间内“白马商帮”的稳固发展打下了一个基础。

　　接下来，杨学修在“幼四房”里挑选出稳健沉着之心腹，沿沅水两岸码头布下网点收购货物；同时，在丰城周边建立自己的货物集散地。短短数年间，杨学修就完成了产、供、销整体商业布局，每一环节都由他亲自考核挑选的“幼四房”人掌控。而杨学修自己，则坐镇常德府运筹帷幄，极少回到白马寨。

　　据杨氏后人称，不惑之年的杨学修回了一趟老家，紧随身旁的是一位性情柔媚又美艳动人的苗女侧室。衣锦还乡、英雄美人，没有哪一位男子能拒绝这种诱惑。一时之间，加入“白马商帮”成为白马寨所有男子的渴望与荣耀。

　　鼎盛之时，“白马商帮”的“雷公车”队达200余辆，在石板官道上绵延数公里，车轮碾轧石径的轱辘声“声震四野”。杨学修因此成为“白马商帮”的开山鼻祖，深受白马寨杨氏后人顶礼膜拜。

　　2染指“金融业”，一跃成为“红顶商人”

　　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后的杨学修，在巩固“白马商帮”“低进高出”经营模式的同时，进行了一场经营范围的“大转向”，他开始染指“金融业”，拿现在的流行说法即为“资本运营”。具体而言，就是开设典当行与钱庄。

　　在乾隆年间，商人的社会地位很低贱。完成原始资本积累后的杨学修，之所以涉足典当行，是因为他的内心一刻也没有忘记“商而优则仕”的初衷。

　　盛极之时，杨学修的典当行和钱庄遍及两湖两广，计有典当行、钱庄40余家。他仍然采用“幼四房”的男丁来管理这些典当行与钱庄，这些典当行与钱庄给杨学修带来的利润远远大于“白马商帮”的盈余。除了获取更大的利润外，开设这些典当行与钱庄有一个关键的不同点，杨学修通过这些典当行与钱庄，得以结识各方人物，尤其开始跟官府发生紧密的关联。

　　典当行现钱庄是杨学修得以结织达官贵人的“便捷桥梁”，杨学修通过“上层阶级”积极参与公益活动。只要是听闻某地发生重大灾害，杨学修总是抢先赈灾，为政府分忧解难。他还拿出大笔银两，在常德、益阳、长沙、丰城等地修桥、铺路、兴学、助教、扶孤，这些“关怀弱势群体的善举”不仅赢得普通百姓的好感，也深受官府的推崇。常德府就送给他一块金字牌匾，上书“惠及穷黎”4个鎏金大字。

　　乾隆年间，商人虽不能参加科举进入仕途，但是，“捐纳制度”的设立为这些欲进入仕途的商贾提供了一种可能。这些重商巨贾们通过向政府捐纳一定数额的银两，即可以获得政府机构的一些“虚衔”。杨学修向政府捐纳款项后，如愿以偿获得“州同布理”（布政司顾问）等数项“虚衔”。拥有了这些“虚衔”之后的杨学修一跃而为“红顶商人”，这让他在商业活动中更加长袖善舞、游刃有余，财富之源更是“日达三江”。

　　坐镇常德的杨修学时时惦记“桑梓事宜”，每当家乡修祠、修簿、修县志、修孔庙等需要钱款时，他总是奋勇争先。

　　“捐纳”得到的“虚衔”并不能真正满足杨学修内心深处“从仕”的愿望，因此，他订下祖制，子孙当发奋读书，完成他的“学而优则仕”宏愿。

　　这一宏愿，最终在杨学修的曾孙辈杨祖兰身上得以实现：杨祖兰中了进士，官至户薄员外郎，并打破了自明代以来，朝廷禁止江苏、江西、浙江籍人士入主民政、钱、粮京官的“潜规则”。

　　3至崇至尊的白马寨女人

　　在白马寨，有一句流传甚广的话——铁路头的米，白马寨的女。意指白马寨的女人既漂亮又能干，能娶白马寨的女人为妻，是当地男人的光荣与梦想。

　　白马寨女人的漂亮与能干，是有其根源的。

　　白马寨的女人来自两个地方。

　　汉苗杂处的湘西除了物产丰富外，长相俊美、充满野性的土家女和苗女也是一大特色。擅长经营又财富显赫的白马寨男子远离家乡来到湘西，自然与当地的名流及酋长往来密切，在那些交际场合，如鲜花般的土家女与苗女是不可或缺的。

　　手头阔绰、举止大方的白马寨子男子自然深得土家女和苗女的爱慕；而妩媚多情的土家女和苗女无时不温暖着孤身闯荡、憔悴寂寞的白马寨男子的心。白马寨男子长年奔波在赣、湘、黔三省，白马寨女人便成了“留守女人”。但她们并不是“独守空房、以泪洗面的留守怨妇”，她们要担当起管理后方的重大责任。

　　这些重大责任包括管理房产、田地租种、账目清查、放高利贷、子女的教育和邻里纠纷。白马寨的女人们把“大后方”、“根据地”打理得井井有条，让白马寨男子一心一意在前方打拼。因而，白马寨的女人地位甚至比男人还高，她们个个都是“女强人”。

　　白马寨村外有一“德其门”建筑（即招待所之意），凡外嫁的白马寨女儿回家，探亲可回本宅，没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女婿们只能住“德其门”内，足见白马寨妇女地位之高。

　　事实上，白马寨男子要想成为毛氏与涂氏的女婿，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财富并不是决定的因素，毛氏与涂氏看中的女婿，必须是“原始”与“绩优股”。这些没有发达的男子在成为毛氏与涂氏的女婿前，要经过重重考验，这些考验包含智慧、意志力、自尊心等诸多内容。

　　白马寨的女人有着公认的至崇至尊地位，但白马寨多寡妇，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很多闯荡在湘黔交界处的白马寨男子多死于壮年：一是不服湘黔交界处的瘴厉之气候，二是多情的土家女和苗女让白马寨男子销魂蚀骨。

　　4“藏拙不露富”的奢华建筑

　　“白马寨的建筑体现白马商人‘藏拙不露富’的商业理念，讲究‘回护折冲’与‘留余地’。”丰城地方文化研究所所长毛静告诉记者。

　　站在宅院外面粗粗看一眼，并不会理会宅院里头别有洞天。只有当你走入宅院，才会发现，院里处处显示出华美富贵。“白马商人在别人看不到的空间里，才真正开始自己的审美布局。”毛所长说。

　　当记者身处白马寨的幽深古巷、老宅高墙，那种处处华美的气势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悟得到。白马古宅群以村南所建“父子符卿”门楼和应宿、庚星二门、“世联科甲”门为主轴，错落有致地分布着进士杨祖兰宅、“大夫第”、“司马第”等。

　　由于白马寨以商人住宅为多，商人讲究“面子”，因此在门面营造上不惜工本加以装饰。雕刻形式则以石雕为主，砖雕为辅。石雕艺术在数量、规模和工艺水平上于江西众多古村中均首屈一指。

　　“白马商人是用箩筐挑着银元支付工匠工钱的！”说起祖先不计成本营造宅院的事，白马古寨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这样说。白马商人在建造宅院时，对工匠不讲快与慢，不讲成本，只讲质量。因此，当地有一句反讽工匠做工速度慢、效益低下的话：你以为你是白马寨工匠啊！

　　白马寨古宅虽然幢幢外有围墙，但围墙里面的平面布局讲究因地制宜，随地随形，不完全均衡、不拘泥古制。同时，特别注重风水，“歪门左道”即是讲风水的体现。记者细细观察发现，每一幢白马寨古建筑的正大门，都是开在侧面的；踏遍白马古寨，纵横交错的巷道竟然没有一条巷道是笔直的。

　　据毛所长介绍，为了使祖宗的遗存能躲过“文革”时“破四旧”的灾难，古寨的后人在石匾上刷了一层厚厚的石灰浆。如今，丰城相关部门将石灰浆一一洗却，古朴沧桑的匾额才得以重现天日。（文/图 记者张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