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下午，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口问：“这里是尚书吧么？”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接着说：“我们明天想在你们旁边搞一个换书活动。”说完就打住了，看着我们，语气既不像通知也不像要求，只是告诉我们。我脑子里灵光一闪，说：“你是疏钟么？”疏钟是网上的一个ID，前些天刚好在网上看见一个召集贴，约网友们带上自己闲置的书参加换书活动，地点就在“尚书吧旁边”，发贴的人叫“疏钟”。

　　他点点头，一点也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说：“既然你贴子都发了，那就随你们罗。不过下回要在我们附近搞活动，最好事先告诉我们一声，因为我们还要受管理处管。”他仍然是点头，好像事情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我开始八卦：“你们已经有多少人报名了呢？”他的表情这时才稍为活泛一点，略带羞涩地说：“不多，才几个吧。”“怎么想着要做这个呢，你好像还有一个网站，名字起得还蛮大的，是后面有机构的，还是你自己的？”“那是我自己的网站，已经备案了的！”

　　我们略聊几句之后，他就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又带着三四个年轻人进来，围着圆桌互相介绍，然后聊书。

　　这场景太熟悉了。

　　去年四月，一个由网友自己发起的读书会也是在尚书吧附近活动，那天一时兴起，我也拿着一本书去参与了。现在回头看，这个纯由民间发起的读书会那时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读书会的主持人本来是纯业余凭兴趣来主持这项民间读书活动的，后来主持人被某网站聘请过去成为工作人员，这个读书会渐渐就变成了某网站的读书会，背后有了机构支持，自然越做越大，声势也越来越响。再后来，又被另一个文化机构看上，向他们提供活动场地，认真规划一番后，成了每周固定的读书活动，而这项活动，即为网站打响了品牌，也为提供场地的文化机构增加了内容。

　　前天傍晚，一个在读书会上认识的书友逛过来，和我说起读书会。“你为什么后来不去了呢？现在很多人了，和以前都不一样了。以前七八个人，现在几十个人，介绍一圈下来，时间都去了一半，也不像以前大家都参与讨论，现在是听的人多，很多人都不说话的，像在听报告。而且，以后参加读书会都可能要收费了，因为报名的人太多了，现在还成立了理事会。据说网站打算把这个读书会好好的搞起来，等影响做大了之后，去向政府申请文化基金，这样就有钱了呀。”

　　我不知道这位书友的话是否确凿，但真是听得愣住了，这变化确实太大，尚书吧这阴暗的小屋子把我关得闭关一日，外面已经千年。一个纯民间的读书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的确是令人很意外。也许没有哪一种形式的读书会更好或者更庸俗，它们有着各自不同的气氛与书友，但是这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已经变了，由最初无任何目的的读书活动，满足自己心灵的需要，变成了一个机构的战略计划。但是，这样不好吗？它能够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感受到这个城市的文化氛围。

　　疏钟的书友聚会在店里继续，等我出门逛了一圈儿再回来时，他们在门口话别。看着这几个脸上还闪着理想主义光芒的年轻人，仿佛看见他们身上那些留不住的青涩，正等待着迟早褪却。没有人能够阻挡住任何事物的发展规律，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一步步从发生，到壮大，到老化，再到消散，由另一些人周而复始的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