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来粤,完全不遵守官场惯例,下车伊始就不客气地批评广东、深圳“没出息”,随即发动新一轮思想解放,搅动南粤一池春水。
对于汪洋的这番作为,怎么看?
有人惊喜的很,认为这是岭南的新机会,对“衔命而来”的汪洋寄予厚望;有人不以为然,认为这不过是汪洋惯用的“三板斧”:解放思想、整顿会风、调查落实,在重庆当书记时,这些招数早就使过了,并不新奇,什么“衔命而来”,根本就是没影的事。
我一向不善于分析一个人的背景。背景太复杂,看多了,眼睛容易老花;早年在北京求学,听到过许许多多这样那样的背景,离奇古怪,从此不再对这些东东感兴趣;后来买股票,也几乎不听小道消息。我比较留意实际效果。我注意到:广东的媒体和民意,对汪洋的言行实际上乐意追捧,汪的真心也许永远无人知悉,但是汪的表现,符合大家的口味,即便是作秀,人们也愿意奉陪。好比股市,大家都期待利好的时候,你就来唱好,于是大家都乐意和你一起做多,这就够了。
我也乐于和汪洋做多。所以,奥一网组织网友回应汪洋的拜年英雄帖的时候,我爽快地答应了。这就是我的那一拍:《和谐之道 执两用中 —— 与汪黄二帅拉拉政治的家常》,洋洋万余言,我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和心态叙说了我对于时政的看法,这是我这几年在因特虎厮混的心得体会。假如我有个知心至交做了官,他来征求我对时政的看法,我也依然是这样说。所以,我的南粤拍砖,实在是对知心朋友说话,至于这个朋友叫汪洋,还是叫恣肆,一点都不重要。为了确保善意,我在发表前把全文发送给深圳市一位学养和人品都非常令我景仰的领导先过目,倘有不妥之处,一定请他帮我斧正。他在第一时间复我:“认真看完,非常好!” 有了他的把关,我首先在因特虎发了帖,然后把帖子转给奥一网。没想到奥一网犯了难,他们不敢全文发表,改又不好改,删节大半之后换成《以世界眼光定义新广东、新深圳》的标题发表;我的和讯博客也在我的帖子发表后第二天被网管隐藏了。所以,迄今为止,我的原帖只有在因特虎才可以完整看到,谁说因特虎的封闭论坛不好呢?没有这样的封闭环境,大家到哪里去发表原汁原味的帖子呢?
从时间上说,我的帖子是岭南十拍的第一拍,金心异的帖子发在我后边,但是他的帖子发表后,受到汪洋书记大会表扬,跃升为第一,我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真成了精,他摸透了汪洋的心思:道在中央,术在地方,汪洋重术,不重道。他把自己计划要做的几个课题,列一列,在老汪面前一晃,果然成为老汪敲打迟迟不见动静的广东官僚的利器,获得高度评价。嘿嘿,这样一来,老金今年可要丰收了,大家好好等着他请客吧,他这几年的辛勤耕耘也该有回报啦。我借机劝进,请他主持深商研究会,加官进爵嘛。平心而论,相对我而言,他更需要这样一个平台,也更能把研究会的研究工作做好。所以今年大家分分工,他侧重研究会,我和中校侧重因特虎。
岭南十拍在迅速推进,3月底就说汪洋要与网友见面。我同意金心异的分析,这不是奥一网一厢成愿就能办到的事情,而是汪洋思想解放系列活动中本来就有与网友见面的安排。在汪、黄发拜年帖的时候,网友座谈活动应该就在计划中了,奥一和南方网,心有灵犀地呼应了这个计划。
那么,见了汪洋说什么好呢?我在因特虎内部论坛发帖征求意见。虎友建议完,我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我不知道汪洋为什么要见网友。最后,我决定采取一个笨办法:我只说我想说的。关于思想解放,我发自内心地认为,应该最终落到放权让利上来,只有这样才能得民心,才能获得民众发自内心的支持,否则,忽悠过后,民众情绪会更加焦躁,社会动荡还会加剧,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我们不能抓住机会追求最好的结局,至少也要抓住机会阻止最坏的结果。于是,我拟了两份发言提纲,一是关于特区如何特下去,二是关于解放思想,放权让利,分别递交给了南方网和奥一网的有关联络人。反馈信息是,汪洋已经讲了,深圳不是政治特区,再谈特区综合改革,可能不合老汪的胃口,建议我改话题。我就将《解放思想,放权让利》发挥成一篇2000多字的帖子,于16日见面会前一天凌晨发表在网络上。我的核心观点是:思想解放最终要落到放权让利上来,放权要放到体制外,让利要让给老百姓。这也是我在岭南十拍中拍出的主要观点,虎友趋于支持我发表类似言论。
16日下午驰赴广州,奥一网严阵以待。每个人说什么怎么说,谁带出谁,甚至都要彩排一下。立即遭到三季稻等网友的反对,认为这有违网友的自由主义精神。金心异也说,既然是汪洋亲自主持会议,一切安排都是白搭,大家都乖乖听汪洋的吧,还排什么排?我看奥一的组织者为难,解围说:明天金心异是老汪点名要发言的人,代表网友的整体水平,需要好好准备,发言到位,其余的人,根据现场情况,灵活机动,配合好这个发言,最主要是把自己要表达的意思先想清楚,这样的大会,不可能真讨论什么问题,大家可以表现好一点,但主要是带着耳朵去听汪洋怎么说!
这是我的真心话。我以为,26位网友发言,没有鲜明的主题,各有自己的私下诉求,现场会乱的,完全看组织者怎么控场。而这个组织者不是奥一,是汪洋。遭到我们几个抢白之后,奥一也没了主张。意兴阑珊之际,魏海波电话来了,说要请洗脚,老金、中校,我们几个一发狠,直奔洗脚城而去,一面闭目养神,一面把自己的思路理理清。只是广州的消费好高啊,真让海波兄弟破费了,下次来深圳,老金一定要记得从自己的课题费里边拿点钱出来回报一下海波。没有先天晚上的身心放松,哪有第二天逻辑严密、精神饱满的金大虾发言啊?
17日晨,大家六点半起床,饭后在南方日报社集中,专车送抵珠岛宾馆红棉厅。据说,这是斟酌再三后,汪洋亲自选定的见面场所,先前的选址包括南方报社会议室,还包括某阶梯教室状的会议室,都被汪洋否决了。汪选定的珠岛宾馆,意义大约相当于北京的京西宾馆吧,总之是礼宾级的。这样的选址比较容易让经常趴在电脑前写帖子的网友们把持不住自己,至少我自己看到会议地址的那一刻时,心里觉得很满意的。既然我一向标榜因特虎是深圳民间主流,那么我当然希望我们与汪书记的见面要堂堂正正地进行,而不是在苟且之地,暧昧地进行。
红棉厅前的欢迎牌是不规范的手写:网友座谈会。进到厅内,是因特虎网友再熟悉不过的圆桌会议排布方式。座位排成回字形,准确地说,是回形针形的。汪洋书记居中主持,左手坐的是省长黄华华,右手坐的是宣传部长林雄,林雄右手侧依次安排着金心异、呙中校、郭巍青、三季稻等网友,黄华华的左手侧则是南方日报社社长杨兴锋,然后依次是虎友邓盛华、我、以及上海来的网友范世栋、武汉来的网友安增科等。我不知道这样的座位序列是谁排的,有什么用意?虎友邓盛华其实在网络上表现并不突出,他是在会议前一天,补报名字上去的。当时奥一问我,网友中谁可以作为公务员代表,上边需要一个这样的代表,我开玩笑说,我就可以啊,我才离开公务员队伍不久,多少还是可以代表公务员的吧。然后就推荐了邓盛华,以他的处座身份、博士后背景,很快就被通过了。临时邀请邓盛华,固然表明组织者想增加方方面面的网友代表性,但是有没有平衡会议发言的意图在内呢?我想也是有的。因特虎三剑客被安排坐在最靠近主持人位置,这是行政坐次对江湖位次的被动反应。按照惯常顺序,如果我们三个先发言,炮火过猛怎么办?这就需要一个高学历、懂得体制内规矩的人叉一叉,平衡一下,邓盛华多少被赋予这样的期待。他们不知道,邓博士其实比我更猛,这次26名网友中,加上南方网邀请的夜郎锅王陈宏,因特虎团队背景的网友代表共有5个,约占全部网友名额的五分之一,其中最喜欢放炮的是陈宏,最温和、最温吞水的就是我了,只是我在准备发言稿时表现得不肯妥协,坚持要说自己想说的话,组织者也拿我没招而已。
会场并无会标。连网友座谈会这样的简单横幅都没有,四面背景都是光溜溜的。原来会议材料上写的所谓“思想解放座谈会,为广东发展建言献策”主题,在会场全无反映。座位上也无纸笔,南方网和奥一网带进来的材料一发放,才显得桌子上有了一点书卷气。我当时脑海里,晃动两个概念,一个是“无名无份”,会议组织者煞费苦心,也无法给我们的这次见面会一个合适的名分;另一个是“填补空白”,这是一次缺乏先例的会议,与会者将自己书写历史。我环视了一下四周,网友身后坐着一排排厅级官员,他们也在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坐在内圈的网友们,当我的目光与那些打量的目光相遇时,我的微笑中更增了几分友善,他们也在书写历史,不容易。
9点正,就在呙中校离开座位上厕所的时候,汪洋从侧门走出。大家还来不及鼓掌,他就走向网友,与大家一一握手,节奏很快,间或与握手网友调侃一两句。他到我面前时,显然没看我身后的铭牌,却老朋友似的握着我的手说:“老亨,你昨天又发了个帖子,我看了!”我断定他事先看过网友资料,包括照片,并且对网友座位安排了然于胸,功课做的很扎实。从金心异、呙中校开始,到我和邓盛华结束,不到两分钟,整得网友们全部很开怀。高手!
落座,全无废话,开门见山。
“把大家请来,不一定都有发言的机会,有机会说也不一定都能尽兴。在我们这种体制下,书记、省长的言行还是很有号召力的,正因为这样,所以就不能什么都说,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我们今天的一个主要目的还是以网络手段,探索中国基层民主的新模式,所以形式大于内容。”
“我们今天这样的见面会,确实是第一次,但是不会是最后一次。”
简短开场白后,进入会议流程。南方日报社社长杨兴锋发言,交代会议背景。我留意到他把互联网的变革意义同蒸汽机、布朗机的变革意义作了类比。我突然间弄明白了:今天会议的真正主题,是互联网,而不是思想解放,更不是纯粹的为广东发展建言献策。既然我的发言稿老汪说他已经看过了,我就没有必要再唠叨一遍,假如我有机会发言,我一定说说互联网,作为因特虎创始人,我有8年的心得体会,关于这个话题我太有发言权了。我当即在笔记本上写下准备发言的新主题:“互联网是广东文化后发先至的唯一机会,也是深圳、广东、乃至中国文明可以与西方文明、世界文明平起平坐的最后一个机会!”
杨兴锋之后是金心异的长篇发言,他的话音未落,中校就接过话头对话汪洋。准确地说,中校是此次会议最先抢话筒的网友。他的发言结束后,汪洋本来想依顺序平衡左右,点名让左手侧的邓盛华发言,但是坐在主持人对面的南方网推荐的来自湛江党校的网友刘国军不由分说,抢先发言。老实说,我不知道这位仁兄到底想说什么,但是他的言行举止囊括了我们平时容易犯的许多坏毛病:张狂、谄媚、信口开河。据说他在网络上的帖子质量还是可以的,因为后来上海来的范世栋网友在发言时公开说自己一直很敬重刘国军,而范世栋就坐我旁边,我觉得范的思路很清晰,眼界也很开阔,他不会无缘无故敬重一个人的。这样看来,刘国军可能是太过紧张,弄巧成拙了。
刘国军之后,会议进入网络原生态,大家想尽办法,提高嗓门,争取话语权,汪洋除了可以限制发言时间外,好像也没有办法左右发言次序了。郭巍青的教授资格也不灵了,他数度举手,无果,终于放下姿态,大着嗓门抢话筒,汪洋才帮他争取了一个发言机会。我可能是后续准备发言者中唯一一个没有举手要求发言,甚至没有向主持人示意要求发言的网友。这可能跟我斑竹当久了有关,真正尽责的斑竹是不会跟网友抢风头帖的。这次来,很多网友都希望一展风采,或希望提高自己的知名度,或希望对自己的电子商务等业务有帮助。我的网络江湖虚名已经超过我自己的实际本事了,我早该低调一点。同时,会议越开到最后,我越想听汪洋讲什么,所以到他宣布最后一名网友发言时我本来想建议让每个没有发言的网友各说一句话,用一句话说出自己最想说的观点,然后我就把我会议上拟好的发言主题念一遍。我知道,这样的提议肯定会被通过,但是我没有提,我确实急于知道汪洋想讲什么。参加这样的见面会,我们事先都把真实姓名、身份证号码、工作单位、发言稿全部提交了,我们的帖子也随时可以搜到,我们是透明的。但是与我们坐在一起,与我们谈笑风生的人却是个符号,我们更多的是与一个政治局委员、广东省委书记的身份对话,至于这个身份背后的人的个性、价值取向,我们并不知道。即使换了另外一个人以这种身份与我们对话,表面上也并无不同。汪洋的个性、独特性、官话背后的诉求是什么呢?这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已经配合他,为他展示了一个网络原生态,前戏已经完美演绎,该他进入主题了,毕竟是他召见我们,不是我们求见他,自始至终他才是真正的主角。如果他的讲话不对我的胃口,我只当来观摩了一场演出,最多算是群众演员,不必急于抢镜头。如果他的讲话对了我们的胃口,要知道,著名ID还是很有话语权的,我们会后写帖也不迟,老汪既然能看到我昨天的帖子,当然也能看到我明天的帖子,只要他愿意。现在的时间已经是上午11点多了,黄华华还要发言,把时间省下来吧,把尽量多的时间留给老汪。
黄华华循规蹈矩的书面讲话结束以后,老汪开讲。他感谢大家手下留情,没有把他砸得太难堪。然后直言不讳地指出,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探索网络规律,试图开辟出一条新的民主渠道。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网络民主,网络民主应该是基层民主的新形式、新尝试。
他指出,今天的网友座谈不同于以往党政机关组织的座谈,话语体系、表达方式,大大不同,比体制内座谈会有效率、有意义。接着他阐述了网络对于我们这个时代的意义,不仅仅在于技术层面,商业领域,还在于社会层面。互联网在深刻地改变着我们的生存方式。谁掌握了网络,谁就掌握了未来。网络是一柄双刃剑,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介入,趣利避害,正确引导。党和政府一定要通过网络,推进民主,使网络民主成为互联网时代基层民主的新形式,新载体。云云。
显然,老汪不是应景式地说这番话。我从几个细节来分析,老汪的讲话是有诚意的:
1、老汪在整个见面会上所使用的话语,是网络的、是江湖的。一样的意思,黄华华讲出来就是典型的官话,老汪讲出来就是活生生的网络帖子。可见老汪对网络熟悉。他举了一个例子,说他1997年出国,看到国外的人们用电脑收发邮件、浏览信息,深感国内外差距在加大。我判断,老汪从那时起就受了刺激,开始关注互联网。而我是1998年才从我的同事与他的美国兄弟通电子邮件的刺激中,领悟到互联网的神奇力量的。老汪的互联网资历至少比我老一年。我在1999年酝酿筹办因特虎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也是老汪所说的:互联网正在深刻地改变我们的生活,我们必须适应网络,并且为此做点什么。从我自己的经验来看,老汪是个老网民,他懂得网络。他不会象其他很多领导,办公室里摆着电脑,可从来没打开过,他与网民有共同语言。
2、老汪首次正面肯定网络的社会意义,对于中共高层领导来说,难能可贵。不在体制内呆过的人,不知道体制内对于网络的偏见有多深。那些靠察言观色、鞍前马后的功夫升官发财的大大小小的官僚们,他们的世界里连书籍都没有,更惶论网络。他们经常人云亦云地想当然,把网络看成是洪水猛兽,禁赌禁毒禁网络,就是他们关于互联网的全部知识。而老汪不仅肯定了网络的技术变革意义、商用价值,更直接指出网络在公民社会构建中的基础工具性作用。他读过《世界是平的》,并且有自己的评价。他认为平等、开放的网络价值观与执政党的宗旨是一样的,他认为官民共建网络民主平台的前提是互信。至少在网友见面会上,他竭尽所能地做到了这一点。这是他能感动现场网友的前提。呙中校是个直道人,真诚,不卖关子,他在见面会后对汪洋大加赞赏,不是没有道理的。
3、老汪重视网络,有不得已的理由。胡温新政5年多了,权力交接还在持续,真正大展拳脚还没有开始,这就是我们体制相对于欧美体制的低效率和高昂的时间成本。老汪只身南下,身边连昔日“香帅”张之洞的幕僚团队都没有,衔命容易,完成使命就不容易了。我们需要一个体制来上位,也需要一个体制来下行权力。可是我们这个体制的最大特点是“中饱”,其奥妙我已经多次叙述,不说了。我只能这样说:老汪果然是衔命而来的话,他如果无法绕开“中饱”,就将无法完成使命,而绕开“中饱”,网络堪称首选手段。“世界是平的”,老汪懂这个。记得见面会现场,许多媒体都被挡在会议室门外,但是组织者忘了,26名网友都有论坛发帖、写博客的权利,老汪的观点可以通过网络无障碍传播,这一点,无须“中饱”把关,因为,网络还是透明的。老汪来粤,雷厉风行,所到之处,都刮着明星风暴,但是据我观察,老汪身边的“气场”还没有形成,什么都要身先士卒,连龙套都要老汪亲自跑,忙得跟老亨似的,这说明,老汪真需要一个网络。
12点多一点,老汪讲话结束,老金大吼一声:“我们强烈要求跟汪书记合个影”。于是合影,不过到现在我还没看到合影。我在合影后把带来的因特虎的几本书送给了老汪,算是见面礼。走出红棉厅,穿过媒体包围圈,坐到大巴上,打开手机,给深圳说得上话的某领导发了一条短信:今天汪洋见网友,具有划时代意义,详情回来聊。聊什么呢?深圳是网络重镇,深圳网友全国最活跃,这次见面会,深圳网友的数量、质量都占绝对优势,老汪吁请网民在网络社会的自治规则方面、在网络民主的自觉自律方面、在网民的自组织水平方面有所创新,有所提升,我觉得深圳应该用实绩来作点回应,才不辜负老汪对深圳和特区的一番期许。
2008/4/20 老亨 于深圳
附原来准备的发言稿:
解放思想 放权让利
因特虎 老 亨
改革开放30年了,我们今天为什么还要谈解放思想,讲科学发展?说起来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以放权让利为初衷的改革开放搞到后来越来越象是收权揽利,与民争利。房改、医改、教改,股改,改革成本推给社会,改革利益留在政府,政府公司化,贪腐行为部门化,部门利益日益影响国家立法和司法……,多少垄断与掠夺,正在假改革开放之名进行。民众对改革开放由希望到失望,由欢欣鼓舞到心存恐惧,改革开放的游戏没人陪你玩下去了,社会持续发展遭到了挑战。我认为,这才是我们今天坐在这里谈思想解放、讲科学发展的大背景、大前提。承认这一点,我们就有了共同的话语背景,也容易达成彼此的共识,那就是:通过思想解放,拨乱反正,为改革开放正名,使改革开放重新回到放权让利的初衷,让思想解放最终落到放权让利上来。
那么如何放权?如何让利?改革开放30年后的放权让利与30年前的放权让利有什么异同呢?我具体有两点意见:
一,放权要放到体制外,这样才能打破“放了收,收了放,一放就乱,一收就死”的怪圈,建立起新的权力体系和新的游戏规则,为中国社会的民主治理探索出一条新路子。
我们以往的权力下放,无论是中央给地方的权力下放还是政府给企业的权力下放,实质上都是权力体系内的游戏,今天说给了你权力,你就有权力,明天说收回去了,就收回去了,没有程序、没有制约、没有严格的游戏规则,太过随意,所以大家都不较真。成立经济特区,全国人大是立了法的,中央自始至终没有说要取消经济特区,但是经济特区的先行先试功能事实上从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就名存实亡了。这都是体制内授权的毛病。因为没有独立的法律主体地位,下级不敢同上级较真,即使有法律有所规定,也是形同虚文。
改革开放30年,广东、深圳为中华民族作出的的最大贡献是什么?不是产出了多少GDP,不是上交了多少税收,而是培育出了成百万、成千万独立、自主的中小企业、中产人群。这个庞大的中产者群,有能力、有见识、有职业操守、有专业水平。他们渴望社会稳定、支持持续发展、关心社会公益、关注公共事务,符合人类良善政治的一切要求。鼓励他们组成行业协会、成立公益组织,授权他们进行行业自治、社区自治,充分发挥“第三部门”的作用,这是实现“小政府、大社会”唯一有效途径。但是,直到今天,我们有些同志还是视民间组织为洪水猛兽,成立一个NGO要哭爹爹,告奶奶,种种麻烦,种种限制,成立后也得不到政府的鼓励和扶持。这正是思想不解放的具体表现。以我参与创办的因特虎为例:作为专门研究深圳问题的民间智库,因特虎完全是由民间自发组织,自我管理,8年如一日,坚持理性、建设性的原则,在聚集社会智力资源为城市发展出谋划策,以及对城市生活的实际影响力等方面,令许多政府机关、官方智囊机构汗颜;我们与政府建立起的平等的、开放的、良性互动关系,堪称中国社会创新的典范。没有这样的民间组织的大量涌现,社会如何有活力?政府职能如何转移得出去?所以说,扶持了民间,才能最终解放得了政府,放权,就要放到体制外,我们在这方面有很多经验和体会,随时欢迎深入交流。
二,让利要让给老百姓,这样才能避免“拉美化”陷阱,奠定可持续发展的社会根基,为发展中国家的现代化探索出真正科学、有效的中国模式。
30年前学赚钱,30年后学花钱。30年前改革开放之初,国民经济处于崩溃的边缘,官民合力招商引资,发家致富,国家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积累财富,摆脱贫穷,这是迫那个时代的主题,所谓“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正是那个时代的写照。30年后,我们进一步推进改革开放,面临的问题不仅是经济持续增长的问题,更面临一个增长的社会财富如何分配的问题。如果迟迟不能建立起一个相对公平、公正的社会财富分配机制,那么,不仅会导致一系列的社会矛盾,而且我们的经济增长本身也会因此受到妨碍。
近年来,政府通过高税收和垄断性行业营收已经积累起大量的财富,这些财富应该用来承担社会责任,并以此扩大内需,应对即将到来的经济危机。美国的次贷危机、国际能源危机,将深刻影响广东的外向出口型经济,广东地区将迎来30年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广东的出口导向型经济将迎来30年来最严峻的挑战。除了中央政府在货币、金融政策上进行调控以外,广东、深圳等地方政府应该利用自己雄厚的财力夯实社会保障,夯实城市基础设施,开放、奖励民间投资,扩大刺激内需,借机完成广东经济转型,为我国经济的科学发展、永续增长起到示范作用。
但是,目前政府的投资行为存在方向性错误:片面追求形象工程、甚至有意投入一些有私利可图的项目,忘记了政府的社会责任是基本社会保障和社会基础设施。政府要建学校、建医院、建养老院、建火葬场,但不是建最好的学校、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养老院、最好的火葬场,这是民间资本发挥的空间。政府只需要建有一定前瞻性、符合中国国情、具有一定地方特色、满足社会基本需求、相对标准化的公立学校、公立医院、公立养老院、公立火葬场。这才是政府财力可为、政府能力可管、普通百姓可以受用的基础性的公共设施。现在有些地方政府,花大量的钱,建最好的医院、学校,收高昂的费用,最后只有富贵阶层才能享用,这就相当于拿普通老百姓的纳税钱去为少数权贵和富人提供医疗和教育服务,不但穷人不能受益,还会挤兑民间私立学校、私立医院的生存空间,那又是大错特错了。可惜的是,我们前几年的教育改革、医疗改革、住房改革、金融改革,都不幸走了这条歪路,这条歪路通向的正是“拉美化”的陷阱。
本该政府承担的社会责任政府不承担,本该及时开放的投资领域迟迟不开放,这是导致我们的改革开放事业事实上处于举步维艰的境地根本原因。要奠定可持续发展的社会根基,要找到不同于拉美国家的现代化的新模式,在我看来,该是我们收回敛财之手,学会如何花钱、如何承担社会责任的时候了。
2008-4-17 于广州